在刘幺毛失踪的那天晚上,他悲痛欲绝,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刘幺毛,后来昏倒在路边。天黑后,娘见到出去分头找刘幺毛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到家里,想着他头天去挑水“踩虚脚了,摔到坎下”,到去找刘幺毛之前,还一直躺在床上,水米未进。不放心他,就找到了刘家。后来是刘家三兄弟在老鹰崖找到他,一路上轮换着背他回来。
在他躺在床上养伤那十多天里,刘家三兄弟轮流着给他家挑水、砍柴,还把他家地里成熟的包谷收了回来。对刘家三兄弟在他养伤期间给予的帮助,娘心里很是感激,也帮他们三兄弟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。
伤好后,第一次去挑水回来路过那片树林时,看到刘大毛站在路上,好象是在等他。走近后,刘大毛表情迟疑,语气急促地说:“大雁,累了歇口气吧,和我到里面去。”说完,转身朝林子里走去,刘大毛走了一段见大雁没跟他来,转过身停下来看着他。
他当时想:刘大毛不会是想做那种事吧?要是让他做了,说不定以后二毛和三毛也会同样要他这样,那他成什么了?必须坚决地拒绝!
迟疑了一会,还是硬着头皮,忐忑不安地跟着刘大毛进了林子里去。走到林中一小块空地,刘大毛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后,他见刘大毛还没有要做那事的意思,也找个地方坐了下来。
“唉……事情不出也出了,我们几弟兄气头上做了过头事,幺毛现在也死活不知。‘冤家宜解不宜结’今天想好好和你说一说心里话”刘大毛长长地叹了口气,带着懊悔的口气说道。
“愿意说心里话吗?”刘大毛见他沉默着,追问道。他点了点头。
“你和幺毛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“这怎么说呢?就象亲兄弟一样,可能比亲兄弟还要亲。他不见了,我心里可能比你们还要难过,如果说真的要死,我宁愿替他。”
“你对刘幺毛的那种情份,找他那天,我们都看出来了。要不然,那天晚上不会去找你,你睡在床上那几天,也不会去帮你家做事。”
“你们真的做过那种事吗?”两人沉默了一会,刘大毛又问。
“嗯。”
“都愿意?不痛吗?我看那天你痛得不得了,还流血了。”
“是愿意的,不是象你们那样做的,也不是痛得不得了。不问这个了,好吗?”
“好吧,不问你和幺毛做的事了。你说说,冉老二和吴三哥,他们晚上都是睡在一起,别个说他们比亲兄弟还要好,他们也是象你和幺毛一样吗?”刘大毛换了对象,但话题还是没离开那种事。
“不晓得。”
“我娘还在等我挑水回去煮饭。”看见刘大毛的裤裆明显地隆起,他怕刘大毛接下来会向他提出那种要求,找了一个脱身的借口。
“好吧,就说到这里,今天我们说的话,哪里说哪里丢。你放心,那事我对二毛和三毛都打过招呼了,不会说出去的。开始是以为你欺负我家幺毛才做出那过火的事,幺毛现在死活不知,我们几弟兄也很后悔,以后不会为难你的,你也不要记恨我们。看在你和幺毛的情份上,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事,说一声就是了。”
“我不会记恨的!”他如释重负,说完就朝林子中的小路走去。刘大毛还坐在原地,也许是裆中的隆起还没消退,不便起身吧。
这么多年来,刘家三兄弟还真没难为过他,也没说出那事。路上遇到了,他实在磨不开时,还相互打个招呼,但也从未请他们帮过什么忙。
狗儿帮妈妈背回包谷和清洗好的衣服就无事可做了。闲下来的狗儿就不停地想豹子哥,想得心里焦躁不安,也想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。
狗儿不善于主动结交朋友,这里也没有跟他年龄上下一般的大男孩。蛮牛对他虽然亲善,但话不多,别人说话时,也多是不时地憨笑一下,平常有什么事了,才跟他说上两句。跟妈妈好象没有多少话可说,孤独和寂寞困扰着狗儿。
在盼望着豹子哥早日回来的孤独寂寞中,狗儿度日如年。
一天晚饭后,王二娃来到狗儿家坐了一会,扯了一会闲谈之后,感觉没有了话题,起身离开时邀狗儿跟他一起去玩。
狗儿征得妈妈同意后,跟王二娃去了水牯家里。
狗儿和王二娃来到水牯家里时,水牯正在灶前生火煮饭,见到狗儿来,急忙起身招呼:“狗儿是我这里的稀客啊,你们两个夜饭就在我这里吃。”狗儿和王二娃都说吃过晚饭了。“反正我也要煮,你们来了,大家就喝口酒,二娃,你去把冉老怪喊来,叫他把酒带来。”水牯一边说,一边搬过凳子用衣袖擦了擦,让狗儿坐。
王二娃出门后,水牯擦洗着茶缸对狗儿说道:“你都来这么久了,啷个不来耍?大家都是兄弟伙,不要见外嘛,朋友不走不亲。”狗儿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好僵着笑脸说:“我不晓得你住在哪里,这阵不是来了吗?”见水牯又是擦凳子,又是洗茶缸,真把他当客人待,狗儿反到拘束起来。
不一会,冉老怪提着酒壶跟王二娃来了,刚进堂屋,冉老怪就拿狗儿开涮:“狗儿今天终于断奶了!来这么久都不出来耍,是在屋里扭着妈妈要奶吃吧?”冉老怪这一说,大家都笑了,狗儿只好跟着笑,脸也有些泛红。
这冉老怪和水牯,狗儿早就认识,狗儿妈嫁到这里来的那天,他们帮蛮牛去接的亲。冉老怪在接亲路上荤话怪话最多,“爹妈给我一丘田”那个“对诗”的故事就是他讲的,水牯就是那个觉得“对诗”太难,说“不相信她捂得住”要强行行事的人。在狗儿以前的印象中,冉老怪是一个油嘴滑舌的骚包,水牯豪爽但粗鲁。现在狗儿觉得水牯粗中有细,对人还蛮好的。这两个人后来也去过狗儿家里,但注意力不在狗儿身上,只是跟狗儿礼节性地打过招呼。
见狗儿有些不好意思,冉老怪更是来劲:“狗儿来我们这里,长得好多了。原来黄皮寡瘦的,现在油光水滑起来了。鸡鸡也长大了吧,梦见姑娘时打过炮吗?”
“你少在那屄酸尿臭的逗得别个不好意思,在外面找点干草给腊肉烧起。”水牯在灶门上方取下一大块腊肉朝冉老怪甩去,再对王二娃说:“到你家去拿点酸盐菜来炒腊肉。”
幸亏水牯解围,狗儿让冉老怪说得有些难堪了。锅里水开了后,水牯泡了一大缸茶端给狗儿:“别不好意思,大家都是男人,混熟了是兄弟伙。”
狗儿心里想:“他们和我也是兄弟伙?冉老怪看上去比蛮牛年龄大,水牯年龄也和蛮牛差不多,我应该是小辈才对。”也许正是这辈份的概念,让狗儿觉得是在长辈们面前,显得拘束了,和豹子哥在一起,狗儿心里就没有这种隔阂。
王二娃拿来了炒腊肉的豆腐干和酸盐菜,也摘了一些青辣,还带了姜蒜等佐料。
冉老怪也给腊肉皮烧好,洗干净了放在刀板上,拿着菜刀在上面左比比右划划,就是不切。
“你在搞些哪样名堂哦?”水牯见冉老怪又在装怪了,忍不住问他。
冉老怪一本正经地说:“这块腊肉一烧一洗,现在里面热噜噜的,我舍不得切,我在看,从哪里插一个洞,先让你拿去用一用,再切了炒来吃。你那佐料放在里面,还多一种味道。”
“你自己想用,就插个洞先用一下吧。二娃,你就别和他争了。腊肉是他烧的洗的,他有功劳,该奖!”水牯笑着说。
“不和他争,我这里烧好了几个海辣,切碎了放在那个洞里,老怪用起来肯定更爽一些。”王二娃在灶堂前拿起烧好的青辣笑着说道。
有酒有肉有客人,汉子们快活得跟过节似的,相互戏谑调笑间,七脚八手一会功夫就做好了饭菜。菜很简单,但很诱人:一大缽渣海辣和豆腐干炒腊肉,一大盆白水煮嫩南瓜,一碗凉拌黄瓜,一碗炒茄子。另外还有一碗用来吃白水南瓜的调料——剁碎的烧青辣和大蒜。
王二娃取来四个碗放在桌上,水牯提来酒壶先客后主地正要给狗儿倒酒,狗儿急忙给碗拿开说道:“我不喝酒。”其实狗儿也不是没喝过酒,蛮牛喝酒时,都要让他喝一些,开始狗儿妈还劝阻,蛮牛有他的理由:“哪有男人不喝酒的?”但狗儿喝不了多少,山里汉子们的海量和劝酒斗酒的疯狂劝也见识过,他是怕被灌醉。
“男人无酒不欢,你又不是小娃儿,嘴上的绒毛都转青了,胯脚的毛也肯定长了一大遍,大男人就莫闪劲。”冉老怪说着怪话劝狗儿。狗儿不知道怎么推辞,拿着碗尴尬地僵持着,心里有些后悔来水牯家了。